事关重大：美国在酝酿地缘政治突破

俄乌战争向何处去，本周是关键。对美国提出的 28 点和平计划，欧洲耍了个滑头，一边赞扬特朗普为乌克兰和平所做的贡献，一边对那 28 条的关键部分做修改，提出了欧洲版的 " 反提案 "。

特朗普周日抨击欧洲和乌克兰领导人未能就停火达成一致，但是到了欧洲时间周日晚，美国、乌克兰在日内瓦发表联合声明，鲁比奥对记者表示，会谈取得 " 巨大进展 "，并称 " 这是迄今为止最富有成效的一天 "。尽管鲁比奥拒绝透露进展的任何细节，但是到北京时间周一晚上，围绕谈判的乐观情绪仍在继续。BBC 在最新报道中援引了英国首相斯塔默对谈判进展表达的 " 欢迎 "。

特朗普要求本周四前结束谈判，但他周日表示，美国方案不是最终版本。仔细对照欧洲反提案与美国 28 点和平计划原来的版本，会发现，欧洲版本的确使用了美国原版中的大量语言，一些条目原封不动予以保留，但是欧洲方案改了几个关键处。

第一， 关于领土。原方案说：克里米亚、卢甘斯克、顿涅茨克将被承认为事实上的俄罗斯领土，包括被美国承认，赫尔松和扎波罗热将沿接触线冻结。俄罗斯将放弃在这五个地区之外控制的其他区域。乌克兰军队将从顿涅茨克州目前控制的地区撤出，该撤离区将被视为中立的非军事缓冲区，国际社会承认其为俄罗斯联邦领土，但俄罗斯军队不会进入该非军事区。

欧洲方案说：乌克兰承诺不会以武力收复被占主权领土，但领土交换谈判将从接触线开始。也就是说，欧洲方案不接受现在就决定将整个顿涅茨克交给俄罗斯。

欧洲方案就是泽连斯基政府的长期要求：先沿接触线全面停火，然后再谈判领土问题，包括互换实控领土，这是乌克兰在欧洲支持下的坚持。根据最新统计，如果按照美国方案，乌克兰需让出顿涅茨克地区的约 5800 平方公里土地，俄军在乌东四州之外占领并且可以交给乌方的土地大约是 1100 平方公里。5800 平方公里换 1100 平方公里，乌方吃亏了，所以他们不干。但美方的意思大概是，如果战争长期打下去，乌克兰会失去更多领土，美国的方案包含了未来的战场趋势。

第二个大分歧是乌克兰加入北约问题。美国方案写道：" 乌克兰同意在其宪法中写入不加入北约的条款，北约同意在其章程中加入这一条款，规定乌克兰将来不会被接纳。" 欧洲方案改为：" 乌克兰加入北约取决于北约成员国的共识，而这种共识并不存在。" 欧洲方案显然给乌克兰未来某个时刻重新启动加入北约进程留了一个看上去渺茫的可能性。

第三是战后安全保障问题。美国方案和欧洲方案都明确表示北约国家不得在战后的乌克兰驻军。乌克兰战后保留军队的上限，美国方案是 60 万人，欧洲方案提高到了 80 万人。另外，双方的方案都没有提及自愿联盟国家派军队驻扎乌克兰，而自愿联盟派军是乌克兰和欧洲之前强烈要求的，也是俄罗斯坚决反对的。欧洲方案对安全保障的措辞强调了美国的责任，但是因为没有要求自愿联盟驻军，在本质上与美国方案的区别不大，两个方案对俄罗斯如果再次动武提出的惩罚措施是接近的。

第四是关于乌克兰重建和解除对俄罗斯制裁的问题。美国和欧洲都同意有必要让俄罗斯重新融入全球经济，俄罗斯将被允许重返八国集团。两个方案中还有一项相同的条款：允许乌克兰在短期内进入欧盟市场。

这方面差别最大的一点是，俄罗斯被西方冻结的资金将如何使用？美国方案要求其中 1000 亿美元投资于美国主导的乌克兰重建和投资项目，美国将获得该项目 50% 的利润，剩余的俄罗斯冻结资金将投资于一个独立的俄美投资基金。而欧洲版本说的是，" 乌克兰将得到全面重建和经济补偿，包括通过俄罗斯主权资产进行补偿，这些资产将被冻结，直到俄罗斯赔偿乌克兰的损失为止。" 欧洲方案包含了俄罗斯要对乌克兰做战争赔款的含义，而且那些赔款将首先从冻结资金里出。

那么，美国和乌克兰周日晚上共同宣布取得进展都是哪些方面呢？老胡个人分析，四个问题都很难解决，但是如果按照突破难度由小到大对它们做排序，那么排第一的是俄罗斯被冻结资金如何使用的问题，经济与政治和领土比起来，总是相对容易突破的。

其次是战后安全机制的安排，这个问题本来非常尖锐，但是在两个方案中，除了乌克兰军队数量 60 万还是 80 万的争议，其他双方之前的严重分歧似乎已经化解了。之前的最大争议点是欧洲派自愿联盟军队进驻乌克兰，但是欧洲提案里没有这一条，有可能是，在特朗普的强大压力下，乌克兰和欧洲已经提前放弃了这一主张。

再次是乌克兰不得加入北约，这是引发战争的重要原因。但是现在乌克兰加入北约，显然短期内无望，中长期也看不到可能性。泽连斯基政府需要一个台阶下，给历史一点交代。如何组织措辞，双方应当有谈判空间，而且同一段文字，也可以有不同解释。

最难克服的还是领土问题。乌克兰军队在顿涅茨克地区的坚守非常艰苦，双方都在该地区死伤了最多军人。俄军近期为了拿下波克罗夫斯克（红军城）付出巨大代价，他们用小股军队一点一点渗透，每前进一步都有新的死伤。与乌克兰军方有关联、负责绘制战场地图的组织 " 深层国家 " 称，按照目前的推进速度，俄罗斯还需要四年时间才能夺取这些领土。当然了，那种计算很可能是夸张的。要乌军全部撤出顿巴斯地区，这是俄罗斯方面最直观的 " 胜利 "，也是乌军最直观的失败，甚至 " 投降 "，如果有人非要这样宣扬的话。

我相信，最后美国和乌克兰、欧洲共同敲定的新方案会是美欧两个方案的中间版，或者领土问题走美国方案，满足俄罗斯的条件，但是在其他问题的安排和表述上走欧洲方案，还泽连斯基政府部分尊严。

有一点很重要，美乌欧商定的方案不是终点，它最后还要与莫斯科见面。如果特朗普团队向乌克兰和欧洲的让步太多，滑出了普京的底线要求，那么美乌欧方案就会又一次成为废案，一切又回到原点，这一轮又白忙活了。现在不知道特朗普团队是否已经充分了解了俄方要求的底线，他们向乌克兰和欧洲新做的让步是否有把握能让莫斯科接受。

老胡的直觉是，普京一定会要一个完整的顿巴斯，另外北约军队不得进入乌克兰，乌克兰不得有加入北约的实际可能性。在这几点上莫斯科做让步的可能性很小，而在这之外，特朗普团队作为 " 调停者 " 有与乌克兰和欧洲进行商议的空间。最艰难的谈判会在本周进行，但事情的充分明了，也就是此轮谈判最终成与不成，至少要到下周才能有结果，不排除需要更长的时间。

如果美国 28 点和平计划经修改后，最终被俄乌双方接纳，俄乌停战，俄罗斯重回八国集团，那将意味着美国实现了一场重大地缘政治突破。我相信它在初期会很脆弱，俄乌及俄欧之间的敌视难以消除，美国对俄路线的稳定性也需经历考验，美国建制派对俄罗斯的厌憎根深蒂固，但这一突破，如果它真来临的话，是自 2014 年克里米亚危机之后，特朗普对铁幕一般的美俄对立撕开了一道敞口。这是大事件，后续情况值得关注。